枫木禾

叶橙一生推

叶修生贺|叶橙|绵流

·原曲《落霞云归》

·第一次尝试古风,只写了个开头就被打回原形……请各位担待……

 ·艾特组织@叶橙吃不饱联萌 

 

 

叶橙·绵流

 

 

 

>> 

 

“说时迟那时快,只见得枪尖一闪,‘飒——’!霎时间血光喷涌,那歹人抱臂踉跄退后两步,目露凶光,正欲恶言相向,却见斗神大笑一声,向那断崖纵身一跃。众人皆惊,唯有一红衣女子自人群中冲出,在场之人只觉一阵红色清风拂过,再朝那断崖看去之时,只余朦胧雾霭,哪里还有什么人影?”

 

一片吸气之声,台下的眼巴巴瞅着台上的,连大气都不敢出了。说书的倒也不急,瞅了瞅自家掌柜,装模作样地咳咳,手中惊堂木猛然一拍,“斗神如何逃出生天,那红衣女子又是何人,且待下回分解——”也不管台下骂骂咧咧,行了个礼,便施施然消失在听众视线里了。

 

“又卖这关子,同样的把戏玩了这么久也不嫌腻。”

 

有人端着杯茶,和身边人打趣道,懂的人自然发出会心的笑声。这一片大都是熟客,同样的故事在耳朵里过了数遍,怕是和那说书的一样熟悉这套路了,话说到,都不必点破。但有熟客自然有生客,生客也按捺不住好奇,问道,“自是知道你们老油条了,便别卖关子,那红衣小姐儿究竟是谁?”

 

熟客们哈哈笑起来,你看我我看你,谁都不说破。

 

“还能有谁,自然是苏沐橙苏姑娘。”最后还是有人耐不住,抖搂了出来,又笑言,“江湖上的神仙眷侣,莫不是连这也不曾听过?”

 

周遭一片轻笑,生客面红耳赤,也只好陪做笑脸。周遭的人三三两两散去,又有新的客人聚拢而来。说书的拾掇拾掇,又一次站到台前——又一场将要开始了。他等着台下杂声渐渐平息,咳了咳,惊堂木一拍,说道,“故事年年都有——”

 

 

 

故事年年都有,可传奇得在一千个故事里才出一个。而这些传奇里,又属“斗神”的传说最耳熟能详。毕竟年纪轻轻被封神的,江湖上数来数去,还真真只有叶秋一家。

 

说叶秋少年离家,一柄长枪舞得密不透风,多少强手败于他手。后来一手拉起嘉世又被嘉世背叛,他一跃下断崖,世人皆以为他身死,他又率众杀回江湖,带着那些个无名小卒摘得武林大会的头筹。讲故事的人说的兴味盎然,周围听者也唏嘘不已,众人都沉浸在某种情绪里,自然是无暇注意角落里有一人起身,悄然离开了酒馆。他着一身白衣,身上并无赘饰,连男子常佩的短剑也无,扔进人流中泯然众人,唯有怀中抱着的白猫还有点稀罕,皮毛油光水亮,一双金黄的眸子咕噜咕噜地转。

 

“——不顾女子礼节当众斥责嘉世忘恩负义的小人?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我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……诶哟!”他惨叫了一声,颇为无奈地看着手上一圈小小的牙印。白猫抬起头,金色的眸子瞪了他一眼,尾巴也竖起来,左摇右晃,一下下抽着男子的脖子。

 

“诶别,痒痒痒……得得我错了,大小姐你可饶了我吧。”他讨饶道,神态间颇似个狗腿子。那白猫斜斜地看他,看到他脸上讨好的笑容有点绷不住,才缩回男人怀里,小小地伸了个懒腰。

 

男子离开人群,上山,走上条被杂草掩埋的小路。小路崎岖不平,他走的却很稳,如履平地间,怀中猫闭上眼睛,一下一下地打起盹来。

 

也不知怎么七扭八拐,他最后走到某片竹林的深处,有座小木屋静静地立在那里,已经有点斑驳了,不过仍然坚固。他的脚边是条喧闹的小溪,水流冲击石块的声音此起彼伏,比莺莺燕燕的啼鸣更清脆。他脚尖一点,轻轻跃过小溪,刚落地,一只蓝色的翠鸟便飞来,落在他的肩膀上。

 

那翠鸟张开嘴,吐出来的却是女声,“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,感觉怎样?”

 

“还挺有趣,没想到我的形象这么不错。”男人随手扯了根草叶叼着,放开手,白猫一跃从他的怀中跑开,消失前转头,金黄的眼睛盯视男人肩上的翠鸟。男人笑了笑,他走进木屋,顺手拎起茶壶,准备烧点水,“我心甚慰。”

 

“世人总是偏爱这种戏码。”翠鸟说,“不过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,叶修。”

 

叶修盯着炉里的火,柴码放的缝隙不够大,火苗畏畏缩缩地,一直着不起来。他叹了口气,抓起一边的火钳拾掇那些不听话的柴火,“云秀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啊,三天两头给我传话。”戳了两三下,“噗嗤”一声,火亮了,他把装满水的茶壶放在炉上。

 

柴火噼啪作响,火光映红叶修的脸庞。

 

“只是关心老朋友而已。”翠鸟说,“沐橙怎么样了?”

 

“照旧——当初也说了,复原的几率只有不到五成,本就是听天由命的事。”叶修说。他站起身,靠在炉台边上,从窗外斜斜地透进赤色的霞光,混合着火光,将纯粹的红投在叶修白色的袍子上,平添了一分杀伐戾气。叶修回来的晚,离开酒馆之前已近黄昏,现在则是彻底的暮色了。他偏头,看到白色的猫此刻正蹲在窗沿上,一双金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。

 

他张张嘴,正欲开口,它却从窗沿一跃而下,跳到草地上,又不动了,洁白柔软的毛发枯黄脱落,尾巴和支棱的耳朵也萎缩,身体逐渐伸长,显现出人的模样。叶修眯了眯眼,一瞬之间,落在他眼睛里的不再是那只漂亮的白猫,而是身着红衣的美丽女子,她望着他,眨眨眼,眼里是灵动的稚气,却没有那种近乎于哀伤的安静。

 

他们沉默地对视着。这时最后一缕阳光被黑暗吞噬了。

 

手边的水壶发出刺耳的鸣叫,叶修将它取下来,搁在一边的台子上。翠鸟振翅飞到女子的旁边,围绕着她上下盘旋。女子瞪着眼睛,满心满眼的好奇,她试图抓住这只翻飞的鸟,伸出手臂,手却垂着,倒更像是猫捕食的动作。

 

她扑了两下,没碰到翠鸟一根羽毛,便鼓起脸颊,愤愤地瞪了它一眼之后,立刻把那只鸟丢到一边,跌跌撞撞地跑向叶修。叶修正从厨房里出来,女孩子刚好和他撞个满怀,她抱住他,用头蹭着他的胸膛,露出个满足的笑容。而叶修轻轻拢住她长长的黑发,唤道:“沐橙。”

 

没有回应。女孩子只是抱着他,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,像只撒娇的小猫。

 

“白天是人的思想住在猫的身体里,晚上则是换过来吗……”翠鸟停在窗沿上,看着叶修一下一下抚摸女孩子乌木般的长发,“真是恶毒的诅咒啊,难怪你要挑个远离人烟的地方,这种模样,白天还好,晚上这副模样怎么也不能被外人看到吧。”

 

“云秀你话真多。”叶修说,他和怀里的人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,他的白衣愈发透明,而苏沐橙红色的长裙更像是褪去一层血色。叶修转过头,看着那只歪头打量他们的翠鸟,夸张地叹了口气,说,“我说你看也看够了,该回去了吧,烟雨楼的事呢?”

 

“烟雨楼的事我有分寸。”

 

叶修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无奈了,“得得,一个两个都是这样。”

 

他松开手,将女孩子从他胸前拉起来。苏沐橙有一瞬间的委屈,她那张漂亮到让其他女人嫉妒的脸皱的和包子一样,嘴撅的老高,而下一秒她又安静下来,叶修牵着她的手,带她走向那条流淌过门前的溪流,他摊开随手拿出来的布,细细地摊平了,才招呼着女孩坐下。山间微凉,凝结在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叶修的白袍,苏沐橙的红裙却仍旧清清爽爽。

 

翠鸟看着苏沐橙,她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身下的布料,又去逗弄一只跃过手边的小虫,神气活现地,一刻也闲不住。这是一只拥有人形的猫,就算月光为她镀上再多的温柔,她的内里依旧骄纵而顽皮,不近人情。而当她重新变回那个温婉的女孩的时候,她却只能用猫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,目光安静而哀伤。

 

于是那翠鸟将头转向叶修。

 

楚云秀没有对叶修说过,其实她最近一直在观察他们,她换了很多载体,用各种各样的眼睛观察他和她的生活。一开始是确实是出于对老友的关心,当他们得知苏沐橙被下了诅咒的噩耗时,叶修早已携着苏沐橙不知去向。兴欣的人也一概不知,陈果红着眼角,朝他们不住地说着对不起。那又不是她的错,楚云秀想,叶修决定的事,没人能改变的。

 

她又想了想,在心里补充,也许除了苏沐橙。

 

几经辗转,她终于在这片远离人世的小竹林里找到了他们。那是个凄风苦雨的夜晚,好像老天把所有的恶意都加注在瓢泼而下的雨中,小木屋里亮着橘色的如豆的烛光,她控制着载体艰难地靠近,隔着密匝的雨帘,恍惚间似乎有一男一女的影子投在墙上。女孩子不安分地坐着,又抓又挠,男人只好放下手里盛粥的碗,不断地轻声安抚她,直到她眼里的戒备渐渐融化。楚云秀看着,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,只是一眼,她都觉得自己被“苏沐橙”眼中的冷漠刺痛了,可叶修依然温言说着话。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叶修,她眼里的叶修,意气风发,叱咤风云,就算落魄也从不颓丧,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叶修,轻言慢语,圆滑温润。

 

叶修轻轻舒口气。他终于安顿下这个不近人情的“苏沐橙”,于是端起桌上的粥碗,试图递到女孩子的手里。对面的人偏着头,眼睛里充满了迷惑,既不动,也不出声。叶修僵了一下,接着无可奈何地垂下头,露出个笑容。这大概是那个晚上她看到的叶修的唯一一个笑容,混合着无奈、心痛,以及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悲伤,这么多的情绪搅在一起,楚云秀觉得,若是自己,也许心脏都要爆掉了……可叶修只是笑了笑,又端起那碗粥,用汤匙舀起一点粥,吹凉之后递到女孩的嘴边。

 

他用楚云秀听过的最温柔的口气说,“啊——”

 

楚云秀只觉得浑身失了所有的气力。她转头,狼狈地从那间小小的房子前逃开。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载体的身上,她感同身受,只觉得好像被成百上千的铁石击打,浑身千疮百孔,疼得连哭的声音都在发抖。可在漆黑得仿佛泯灭一切光亮的雨幕里回头,那一点如豆的灯光依然在,她远远地望着那点光,恍惚间竟觉得自己远在万里之外的身体内涌起一点点温暖。

 

“……秀,云秀?”叶修诧异地戳戳她,“回魂啊?”

 

“啊?”楚云秀反应过来,在叶修的眼里,那只翠鸟猛地扑棱翅膀,差点翻个跟斗。“怎么了?”

 

叶修无语地看了她一眼,“叫你你不应声而已,没什么。”他说话的时候直挺挺地绷着身子,声音也放的极轻,楚云秀只有停在他的肩膀上才能将他的声音听的清楚。在叶修这边的肩膀上,她看到那一边的肩膀上靠了个黑黑的东西——苏沐橙靠着他睡着了。她听到女孩子清浅的呼吸声,和着夜晚的虫鸣与小溪的清唱,在露水清凉的夜里分外安宁。

 

“其实我本想,在兴欣夺魁之后就带她离开江湖,找个小地方隐居起来,从此以后那些恩怨情仇和我们再无瓜葛。”叶修轻声说,他的眼睛微微阖着,像是也睡了,又像是被这风月醉了,“还没等我说出口,便是这样了。”

 

“当初……下咒的人呢?”

 

“杀了。”叶修说,“留着他有什么用?”

 

“你啊,”楚云秀长叹一声,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,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他,“那你现在……”

 

她本想问,你觉得现在的生活痛苦吗,这问题几乎要问出口,她的脑子里满满都是当初叶修那个略显疲惫的笑容,可那个问题马上就要从嘴里掉下来的时候,她又把它生生吞了回去,不必问了,那双眼睛里的温柔一如往昔,就像她第一次认识他们二人的时候,苏沐橙兴奋地挤在河边放灯,叶修打趣地说“笨手笨脚地,怕是灯一会就灭了”,又小心翼翼地在人流推搡中护着她。

 

“可别掉到河里去。”男孩嘱咐着。

 

“不是还有你嘛,”女孩扬起笑脸,她托着下巴,在逐渐远去的飘摇灯光里,墨色的瞳仁中依稀倒映出男孩的影子,“叶修一定会救我的。”

 

仿佛有一根牢不可断的线缠绕在他们的小指上,唯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。楚云秀想,那个给苏沐橙下咒的人十成十要失望了,他预想中将要降临在叶橙二人身上的痛苦,像个不曾存在的幻梦。他想着让他们失了洒脱便足以痛苦,却不想蒲苇柔荑,炊烟迷离,只是这样的烟火人间,他们便心满意足。

 

叶修微微昂起头,楚云秀听到他小声地赞叹。

 

他说,“真美啊。”

 

霎时间,那些她曾旁观过的故事在楚云秀的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,缀连在一起,首位相接成完美的圆。到处都是故事,传奇要一百个故事里才出一个,可不见得所有的传奇都有圆满的收场呀——胡琴咿咿呀呀地拉着,在万盏灯火的夜晚,拉过来又拉过去,说不尽苍凉的故事。*可楚云秀觉得,自己亲眼见过一个美满的传奇了,在这样的晚上,天地间寂静到只剩相拥之人的呼吸,流水摇着月光,最适合沾着风月入酒,唱一曲悠扬的歌。

 

“我走了,”她对叶修说,“也许还会回来,也许不会回来了——你能照顾好沐橙吧?”

 

“你以为呢。”男人这样回复她。

 

于是她就扇扇翅膀,毫不犹豫地飞走了,也没有再回头。她心里自是有颗巨石落了地。叶修叼着根草,目光安静地描摹着天上的星云,背依旧挺得直直的。

 

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动了动,抬起头,眼睛朦胧地看向叶修。

 

“诶?我睡着了吗?”她声音含糊地说,眼皮耷拉着,满满的困倦,“我睡了多久啦。”

 

“没多久,这才到子时——接着睡吧。”

 

“恩,”女孩依旧迷迷糊糊的,她扯扯他的袖子,“回去吧,在这里会着凉的。”

 

说着说着,她一歪,又倒在叶修的身上。叶修无奈地笑了笑——这次终于是完全放松的笑了——他伸手轻轻弹了下女孩的额头,轻声道,“笨蛋。”

 

溪流在他们脚下绵长地流淌。

 

山清月明。

 

>>Fin.

 

 

*出自《倾城之恋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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